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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:寂寞在煙圈中燃燒

對於那些每天吞雲吐霧的人來說,可能是種享受。可是對我父親和繼母來說,那是寂寞惹的禍。
記得父親年輕時,不抽煙,隻是後來奶奶和母親相繼去世,父親一個大男人領著三個年幼的孩子過日子,又當爹,又當媽。對於父親來說,既有痛苦無奈的心情,也有孤獨和無助的感慨。何以解愁,唯有杜康,常常以酒麻醉自己。何以解悶,當以煙熏,自此父親學會瞭抽煙,可能是寂寞和憂愁的緣故,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。繼母來瞭,兒女也大瞭,就象出窩的小鳥各自飛瞭。傢裡也沒有耕地,隻有一個小園子,養著一口豬,沒有多少活計。長年就隻有老倆口過日子,總是苦等我們子女回來團聚,可是團聚又怎麼樣,一年就回來那麼幾天,屁股沒有坐熱就走人瞭,老人隻好以抽煙為伴,聊以自慰。傢仍然是那個傢,寂寞依然獨守著寂寞。
春節期間,我回老傢,每當看到父親和繼母兩個人,或坐在炕沿上,或一個坐著,一個站著,蒼白的指尖著夾著自己卷的紙煙,那黑色的煙頭,,銀白色的煙灰,升騰起一縷縷裊裊的黑灰的煙霧。我不會抽煙,不適應煙熏火燎的環境,常常嗆的喘不過氣來。就勸父親少抽點吧,父親笑著說,不抽煙,做什麼呀。不知道是憂怨,還是真的是樂趣。當看到煙霧從窗戶繚繞散去的時候,我的心被煙火灼熱一般疼痛。
事實是,父親他們也知道“吸煙有害健康”,卻仍然不能自控,甘願走在“慢性自殺”的路上。人生對煙的依賴,並非人的自然欲望。因而,我相信煙是可控的。父親他們有時抽煙是為瞭發泄,排解內心的苦悶。老人因為鬱悶,孤獨所以吸煙,吸煙成瞭一大文化圖景,隻有走出煩悶的陰影。一個兒女繞膝,傢庭幸福,生活快樂的老人,也就沒瞭多少排解內心苦楚的需求。 我知道,從一定程度上說,與子女們愛心、孝心也有關。隻要人人都奉獻一份孝心,天下的老人才會感到人間的溫暖。象父親這樣的“空巢老人”傢庭,在物質上或許並不缺乏,卻沒有子女的孝心和關愛在身邊。所謂“養兒防老”,難道防的僅僅是“老瞭沒錢花”,而是精神給養。“空”的是孝心和關愛。
煙對於老人來說,可能是一種道具,不是找不到愛,不是頹廢,的確是一種心煩的時候,無聊的時候,總希望所有不快都隨煙飄散。但似乎一切都是徒勞。在煙圈裡面,我隻能找到些許寂寞和孤獨。不會是頹廢與放縱。
每到夜裡,父親和繼母躺在炕上,睡覺前也要抽棵煙。一縷縷的煙霧,說明它的存在,一閃一爍的火星,隻是在表示它的陪伴。我讀懂瞭父親和繼母煙圈後面的掩藏的心傷。抽煙隻為一種心中的寂寞,看到煙圈的升騰,寂寞也遠遠逝去,孤獨變得虛無飄渺。抽煙是一種深呼吸,燃燒寂寞與孤獨。喜歡抽煙度過寂寞的時間,仿佛能從黑暗中走出。說來煙已成為老人的朋友瞭。沒有語言的蒼白,沒有殘酷的笑容。安靜,親近,煙已成為老人的唯一知己。隻有我們子女會離開它,而煙絕不會拋棄他們。煙圈中的老人是孤獨的,點著的是煙,燃著的是生命。看著老人手指間那點點火光,照亮黑夜,我的心悲涼、淒苦和無奈`。
父親的身體還是硬朗的,精神是癯鑠的,心情是樂觀的。心中的寂寞不想訴說。怕讓兒女們惦記。我跟父親說,跟我們到城裡吧。我知道,我不會回到鄉村的。父親說,我不去,城裡不習慣,這裡是我的根,我哪也不去,你們常回來看看就行。我明白老人要得並不多,哪怕隻是一個信息,一句關懷的話語都會心滿意足。
有人說,世界本來就是一座煉獄,你的誕生不是你的過錯,而是你的不幸。父親希望子女們成材,讓他們遠走高飛,又舍不得他們離開自己手中的線,牽掛我們,獨享寂寞,守望親情。我很自責,也很羞愧。
“點燃這支香煙,讓光亮爆炸這黑夜。”這是超載樂隊的一首歌的第一句歌詞。假如,還存在一絲慰藉,那就是在月明的夜晚,想想父親煙圈裡蘊涵的濃鬱深沉的心思,其實它和我們的孝心一樣彌足珍貴。


※本文作者:恒心永在※